得而復失

有人說，性格決定命運，但現實往往命運弄人。

文拉五十歲，十多歲已發現有風濕性心臟病，是主動脈心瓣狹窄及關閉不全。早年用藥物治療尙算穩定，但後來心臟情況每況愈下，三十歲時需以開胸外科手術，用金屬心瓣替換主動脈心瓣。往後幾年情況還可，但身體狀況已大不如前。後來心臟持續發大及衰竭，功能只有正常人約兩成。四年前植入一個三線的左右心室同步起搏除纖器，希望把僅餘的左右心室功能協調到最好，再用除纖器應付能令她猝死的心室纖顫。

勉強穩定了兩年，情況再轉差，心臟持續發大，令二尖瓣關閉不全，引發嚴重的心血返流，導致心臟衰竭及肺積水。文拉看過幾位心胸外科醫生，希望做二尖瓣替換手術，但全遭拒絕，認為手術死亡率太高，唯一出路是心臟移植。

她等了一年，無適合的捐贈。輾轉介紹下來到我們微創心瓣手術的團隊，看了我拍擋鄭醫生，希望用微創手術減輕返流，買時間等心臟移植。詳細評估後，我們覺得文拉的二尖瓣膜分隔得很開，手術有一定難度，而她個子小，術後也可能心瓣過窄，手術風險極高。

「這幾年我身體很差，生不如死，但我捨不得家人，特別是兩個女，我很想多看她們幾年。」

「風險很高，但我很想幫她，你覺得怎樣？」老鄭被文拉的意願及誠意打動了。

「You jump, I jump!」這是我和老鄭在接大症或互相支持時慣用的口語。從事高風險手術的團隊，多少要有敢於迎難而上、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心態，才能面對挑戰。

兩周後，我們便「jump」到手術室。手術相對複雜，全身麻醉，在右邊大腿腹股溝的股靜脈血管作穿刺。經綱絲到達右心房，在左右心房中間間隔穿刺，把載有二尖瓣夾的導管從右心引到左心二尖瓣上，嘗試把關閉不全的心瓣夾好，減低血液返流。幾經努力，三小時後才找到合適位置夾好心瓣，返流即時減少。就在團隊大聲喝采之際，「VF（心室性纖顫)...沒有心跳及血壓....」馬上用電流除顫。原來文拉個子小，心瓣面積較小，當心瓣夾好後，返流雖減低了，但一如術前擔心，造成中度心瓣狹窄。由於她的心臓功能太差，受不了，導致心室纖顫。放開二尖瓣夾，再找到另一個較理想的位置夾好心瓣，減低返流，把狹窄減到最少。觀察了幾分鐘，正要紓一口氣時，「再VF...，沒有心跳及血壓...」只好再除纖，又再打開二尖瓣夾。

和老鄭商量後，決定終止手術。文拉的心臟根本承受不到二尖瓣夾的治療，再來多一兩次心室纖顫，未必救得活。文拉、她的家人及我們團隊都十分沮喪及失望。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，偏偏就是這麼近那麼遠，得而復失最令人難受。

命運弄人，謀事在人，成事在天，只好寄望文拉早日找到合適的心臟移植，延續天倫之樂。

撰文：仁安心臟中心總監暨仁安醫院心臟專科顧問醫生李少隆醫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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